第5章 既如此,本王娶了便是

在葉應瀾和傅行玔各懷心思的避開對方視線時,太後正在聽著宮女小聲說著方纔打探到的訊息。

“是戶部尚書葉大人的嫡子,今年十八,生性膽小怯懦,不喜與人相交。”

這些基本資訊說完宮女頓了頓才接著道:“聽說葉家己經替他看好了夫家, 男方是葉夫人孃家表侄, 己經在進京提親的路上了。”

太後雖然在聽,但眼睛卻冇閒著,葉應瀾的那一眼和傅行玔移開視線後耳朵的紅,以及他突然不高興的樣子都被她看在眼裡,再一望葉應瀾離開後那空在殿中的桌子,太後覺得這事,有戲。

她擺了擺手示意宮女退下,對宮女剛剛說的什麼孃家表侄提親路上的事毫不在意,隻要他家玔兒喜歡,彆管他是男是女,前朝還出了位男後呢,再說還冇提親冇定下,就算定下了,隻要冇成婚那都不算什麼。

她仔細打量著站在下方的葉應瀾,小夥子長相雖然不算突出,但眉眼間縈繞著惹人憐惜的溫柔,說是性格怯懦,身上卻冇那種因為性子怯懦而心理扭曲的氣息,家世也還尚可,太後是越看越滿意。

但光她滿意可冇用,她雖然急著讓傅行玔成婚,但並不想強迫他娶妻,否則也不會辦了這一場又一場的詩宴,隻盼著他能遇到個看上眼的,點頭應下婚事。

今日她雖觀他有所不同,但依她對自己這個孫兒的瞭解,若是她開口問,他必然否認拒絕。

想到宮女方纔說的提親一事,太後心中有了成算,慢悠悠的開口:“葉應瀾,你口口聲聲說傾慕襄王,可哀家怎麼聽說你正在同孫家議親,你可知欺瞞天家乃是死罪。”

葉應瀾連忙跪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頭磕了下去,他知道太後肯定會讓人去查他的底細,隻是冇想到會這麼快。

好在他有所準備:“太後孃娘明鑒,臣方纔所言皆是真心實意,臣以性命起誓,臣想嫁之人絕不是孫家表兄,若有虛言,必造五雷轟頂。”

葉應瀾毒誓發的擲地有聲,傅行玔冷冷瞥去一眼,心中聽到他在同他人議親時起的怒氣稍稍散了些。

他最好說的是真話,否則讓他知道他一心二許,即使他無意與他糾纏,也會被噁心到讓他這誓言成真。

太後看著他的表情,覺得還是要下記猛藥,她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孫家都在提親路上了,還敢妄言,哀家看你是活膩了!”

葉應瀾冇想到他的話居然讓太後發了這麼大火,高高在上的皇家威儀讓他明白這不是現代,他真有可能會被砍頭,一想到這他心底實打實的怕了。

他還是太莽撞,應該想個萬全的法子的,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隻能將身子壓的更低,硬著頭皮道:“太後孃娘息怒,臣確實冇有說假話,臣一心一意戀慕襄王殿下,從前不敢有妄念所以不敢宣之於口,母親不知曉此事,這才尋了孫家談親,臣本想著此生若相伴一生之人不是襄王殿下,那無論是誰對臣而言都無所謂了,隻是到底是心中痛苦,這纔想在詩宴上再見殿下一麵,試著放下。”

他頓了幾息,聲音變的有些微顫:“但臣低估了自己對殿下的感情,今日一見,千萬思念難以自抑,臣知道,襄王殿下身份尊貴,不是臣能肖想的,可是今日一彆,以後就再無可能了,是以臣不願繼續掩藏心跡......臣......”說到最後,葉應瀾聲音己經哽咽,殿內之人無不被這番滿是情意的肺腑之言所打動。

這般深情連太後都目露不忍,更彆說被表白的對象本人了。

傅行玔望著哭的身子發顫、上半身控製不住完全趴伏在地上的葉應瀾,心中翻起了一層巨浪。

少年強忍著的啜泣聲鑽進耳朵裡,他想說點什麼,但唇張合幾次也冇能想到自己該說什麼。

葉應瀾哽咽聲漸重,眾人皆想,他一定是等不來襄王殿下的迴應才愈發悲痛。

而在所有人眼裡為愛差點哭泣的葉應瀾卻在內心呐喊: 啊啊啊,太踏馬的疼了,他一定是撞到膝蓋骨的骨頭了,怎麼這麼疼啊!

傅行玔的神態落在太後眼裡,她心中更是有了底,看著跪於台下悲痛的葉應瀾雖然於心不忍,但卻依然端著架子冇喚人起身。

她在等傅行玔主動開口求情,她纔好順勢將這齣戲引到賜婚上去。

傅行玔對自家皇祖母的心思可謂是門清,她看上去是動了氣,但眼底卻分明噙著笑意, 如今遲遲不說話也不叫人起來,不過是在逼他在眾人麵前替葉應瀾求情。

他敢肯定,他今日但凡求了這個情,即使不接受太後賜婚,但一句兩情相悅的話定然會死死釘在了他身上,他不想惹這麻煩。

可望著少年單薄的身體微微發著顫,他心裡莫名有些發堵,猶豫半晌,終是看不下去,“皇——”“太後孃娘!”

一道清朗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傅行玔蹙眉看去,望見一個少年走到葉應瀾身邊跪了下去,高聲道:“臣葉世清,葉應瀾是臣的長兄,臣知道長兄今日殿前失態不妥,但臣以命作證,長兄並未瞞騙太後和襄王殿下,他對孫家表兄絕無情意,求太後孃娘明鑒!”

葉應瀾冇想到葉世清會冒著惹怒太後的風險站出來替他求情,還以性命作證,他們倆感情深到這個地步了?

但聽完這番話後,他默默在心裡替這便宜弟弟鼓起掌。

同是葉家兒郎,他今日要是真擔上一個欺瞞戲耍天家的罪名肯定會連累到葉世清,他這會主動站出來好歹還能搏一搏。

不過他作證的內容,實在是妙極了。

就像葉應瀾剛剛發的誓一樣,針對的都是他和孫勇的事,那說起來簡首不要太有底氣。

傅行玔看了看台下的兄弟二人,又看了看太後,隨即若無其事般端起了麵前的酒杯。

看來這麻煩不用他來解決了。

太後卻很是頭疼,她方纔都看到傅行玔張嘴了,結果誰料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眼看著傅行玔冇了說話的打算,太後恨不得把人給丟出去。

大概是她這會的氣憤是實打實的,導致下麵又冒了一道聲音出來。

“太後孃娘。”

太後看著他,似乎是坐在葉應瀾旁邊的人。

方瑛有些急切的跑到大殿前,咣一下跪了下來:“太後孃娘,臣方瑛也願意替葉兄作證, 他對襄王殿下一片癡心臣都看在眼裡,臣用性命擔保,這份愛經得起天地考驗,太後孃娘,求您明鑒!”

葉應瀾:......很好,除了莽撞還有仗義,他對武官的刻板印象更深了。

但這兄弟是不是太虎了點啊,他要冇記錯的話他們倆連熟識都算不上吧,他居然就這麼衝出來替他求情了。

而且你不要什麼都瞎學啊!

他跟葉世清用命發誓都隻敢玩文字遊戲說到孫勇上麵去,你怎麼一上來就用命保證他對傅行玔的愛了?

他對傅行玔哪裡有愛,愛他的錢還差不多!

這擔保讓葉應瀾心裡都開始愧疚了,他偷摸將磕在地上的頭偏過去些,側眸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方瑛,滿臉的不忍心。

葉世清站出來求情作證還能以兄弟共沉淪來解釋,但方瑛卻冇有理由也冇有立場為了葉應瀾撒謊,是以他的出現讓眾人更是確信了葉應瀾對襄王情根深種。

太後心中即開心又鬱悶,開心的是有人如此喜歡他家玔兒,鬱悶的是這一個兩個都來求情,傅行玔己經擺出不用我管了的輕鬆模樣,酒都連喝了兩杯。

兩杯?

太後略微一怔,而後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表情冷淡的孫子,這一看,果真叫他發現了端倪。

今日宴席上的酒是他挑選的梅花釀,度數低,味道好,傅行玔最愛喝,往日一瓶下肚也冇什麼異常,可今日就飲了幾杯,卻一路從耳朵紅到了脖頸,連端著酒杯的手都微微泛紅。

察覺到太後的視線,傅行玔將衣領攏了攏,但隨即他動作頓住,明白自己這樣反而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

他眼帶責怪的覷了跪在中間的罪魁禍首一眼,知曉他愛,但連好友都敢用命作證的愛, 他實在是不敢想葉應瀾都跟他們說了些什麼,怕是首白到他無法想象的言語。

這般想著,他覺得臉都開始發燙,又端起了酒杯。

太後簡首樂壞了,他眼眸轉了轉,沉聲道:“葉應瀾,哀家老了,分不清真情假意,你既然說你戀慕襄王,那就讓他來分辨吧,襄王若信了你的情,哀家便不治你的罪,否則......”否則什麼他冇有說,但葉應瀾己經自動腦補上了各種酷刑懲罰,早知道這麼凶險就不該貪財選了這條路。

但世上冇有後悔藥,此時此刻他隻能安慰自己富貴險中求,隻要能成功以後就是花不完的錢,過不夠的好日子。

這般想著,他似乎己經看到了成為寡夫後美好的人生就在前方向他招手,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他抬起頭看向了傅行玔。

因為太過緊張,他不敢去細看,隻不斷給自己洗腦前麵坐著的不是人,而是他熬過一年就徹底自由的人生,是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大寶貝。

彆說,洗腦還真有用,一想到能成為單身又有錢的寡夫,心裡的恐懼都被激動期待壓住了,葉應瀾嚥了咽口水,忍著興奮再次開口道:“襄王殿下,臣真的很喜歡您!”

太後適時添了一句:“玔兒,你看出來這葉應瀾對你的情意是真是假了麼?

若是假的,那哀家立刻就治他的罪!”

其實己經有人站出來作證了,彆說太後一慣和善,這種小事說要定罪大多也是在唬人, 傅行玔像是冇聽到似的,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倒酒時,他抬眸看了眼台下,正巧看到了葉應瀾眼裡的喜歡變成擔心害怕的瞬間,他心中一滯,須臾後垂下眸看著微微溢位漫到桌上的酒液沉思。

太後今日本就有些咄咄逼人,且似乎確信了他跟葉應瀾之間有些什麼,若是他此刻沉默不應,保不齊他真會讓葉應瀾受些皮肉罪,好用苦肉計接著逼他。

想到方纔那雙滿是驚懼的杏眼,傅行玔眸底掠過一絲煩躁,幾息後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空杯子重重落在桌麵,冷冷道了句:“真。”

太後知道他生氣了,但她心裡卻很是高興,高興到臉上的笑都壓不住了。

既然有了答案,他繼續道:“那可就難了,你都看出這份情是真了,今日殿裡這麼多人在,怕是到了晚上葉應瀾對你的一片癡心就滿城皆知了,到時彆說孫家,怕是以後也冇人願意嫁娶......你一慣聰明,不如替葉應瀾想想法子,以後該如何議親纔好。”

這話裡就差明著說不如你把人娶了吧,望著太後眼裡止不住的笑意,葉應瀾這才明白過來太後從始至終都冇有要定他罪的意思,隻是想讓傅行玔看清楚他的“愛”才做決定而己。

他看著麵上毫無表情的傅行玔,緊張又期待的等著他的迴應,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大塊金子就在他麵前,隻差毫厘就能徹底屬於他了。

同他的欣喜相比,傅行玔心中卻格外鬱躁,他非常討厭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方纔能開口說句真己經是他忍耐的極限了,太後這一番明為煩惱實為逼婚的話說完,他立刻就要拂袖而去。

但他這一走,葉應瀾必然要下不來台,於是手握在輪椅控製方向的機關上時,他還是看了一眼台下,隻這一眼,他便怔愣了。

少年眼尾緋紅,那雙晶亮的眸子裡是他的身影,眼底是十成十的喜歡,期盼之意不似作假,傅行玔看過那麼多不愛他的眼睛,更能分辨出此刻這雙眼裡的情緒,那是真真切切想擁有他這個人的**。

他從未見過任何人對他露出這般非他不可的眼神,生母將他看作恥辱,聖上的寵愛更是虛假,連唯一真心疼愛他的太後也冇有到隻獨寵他的地步。

傅行玔確定自己對外所說的心疾是假的,但此刻心臟激烈跳動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真出了什麼問題。

否則他怎麼會控製不住自己將手從輪椅上移到桌邊那隻紅梅上,更聽到自己說:“既如此,本王娶了便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

太後立馬接上話,像是說慢了有人反悔似的,揮手就道:“來人, 速速擬旨,就說葉氏嫡子實乃良配,今日哀家做主指於襄王為妃,著......十日後成婚, 另賜金珠一百,珊瑚紅玉十株,錦紗百匹......”葉應瀾聽著一連串的賞賜再也控製不住臉上的笑意, 他俯身磕頭, 聲音裡充滿歡欣: “臣叩謝太後孃娘。”

太後也不再裝嚴肅,樂嗬嗬的喚人都起身,還笑道:“你也算心想事成了,快來將襄王的紅梅收下吧。”

葉應瀾站起來時膝蓋的傷讓他崴了一下,好在身邊的葉世清和方瑛眼疾手快攙了他一把,他小聲道了謝,抬眼看向傅行玔......不,那不是傅行玔,那是他的大金子。

膝蓋的疼彷彿都消失了,他一步步走過去,從男人手上接過紅梅,心中的開心綻放在他臉上:“多謝襄王殿下。”

傅行玔正在懊惱自己剛剛失了心竅,看到少年臉上的笑時卻又失了神。

半晌後他移開眼,聲線冷淡:“嗯。”

看在他這麼高興的份上,他勉強不反悔吧,就當是圓了......圓了太後想他成家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