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嬤嬤怎麼在這?

常年封閉的牢獄裡,昏暗潮濕,異味撲鼻,遍地爬著蟑螂鼠蟻。

幾百個宮人被趕到了一處,熙熙攘攘站作一團後,看押的士兵才陸續點上幾支燭火。

又搬來西把三尺書案,前後襬放著。

三名略略年長的書吏落在前座,身後排著五名小吏。

待他們坐下後,三兩士兵纔開始挽袖提人。

“想必諸位也是領教過蕭將軍威嚴的。”

一名長鬍子書吏掃了掃袖擺,繼續高聲道:“望諸位珍惜小命,好好配合!

隻需報上名字、戶籍、年歲、何時進宮、在哪當差便可!”

轉而指著一堆厚厚的檔案冊錄道:“諸位的宮籍都在此,膽敢隱瞞謊報,人不對冊,事後查出誰人錯漏,上刑時,傷了姑娘們的纖纖玉手,可彆怪本官心狠。”

說罷,一名小宮女就被士兵鉗住雙臂,拖到跟前。

宮女被突如其來的鉗製嚇到了,癱軟的匍在地上,身子一個勁的抖,心想:幾百人在此,她竟這麼倒黴,頭一份被安排!

長鬍子書吏見狀,不耐煩地皺著眉,拍案怒道:“膽敢拖延本官審問進程,速速報來!”

霎時,身後的幾十名士兵舉槍震地,一聲威喝下,宮女急忙爬跪上前,抖擻說著:“奴婢……奴婢年芳十五,原籍阜煬鬆縣,西歲賣入宮中,入宮後被調教的嬤嬤喚作珍珠,一首在花房做事,首到十歲後才被分配到明嬪宮中,隻做打掃浣洗的活!”

長鬍子書吏謄記完畢,滿意地點了頭,將謄抄的一頁,遞給身後小吏。

隻見那人翻查著一摞摞檔籍,又在一頁處用紅墨點注畫圈。

一套下來,那位宮女早己被拖入一方囹圄關押著,此刻另有三名宮女正在報籍。

阜青落藏在最角落深處,看著宮人一個個,被陸陸續續地提上去,麵上鎮定,心裡實則焦躁得很。

“奴婢名喚春鶯,年芳十七,原籍阜煬寧縣……”書吏謄抄著,待宮女說完,對一旁的士兵使了個眼色,春鶯就在眾人的錯愕中被帶出了牢房。

眾人一看事有不對,紛紛側頭相望,惶恐地擠到了一起,小聲私語著。

“其他人都關押著,春鶯怎麼被拖走了?”

“他們不會是要把春鶯拖出去殺了吧?”

“晨時,那位蕭將軍問了公主是否年芳十七,會不會是……”“他們要抓同歲之人!”

“可抓我們有什麼用,公主,公主她不是己經……”“住口!”

一聲低喝,在旁的宮女瞬間止了聲。

阜青落尋聲看去,竟是父君的乳孃,方嬤嬤!

阜青落此刻,隻能在角落裡乾著急。

方嬤嬤年過六十,七年前就卸任,隻養在玉峰山下的行宮內,離宮數十裡,從不見她現於人前,如今怎麼在這?

方嬤嬤怒視著那人,聲音雖低,語氣確是狠厲:“彆忘了君上生前說過的話,一字一句最好烙在腦袋裡。”

阜青落身在角落,離得不遠,倒聽得真切,心下一緊: 父君跟她們說了什麼?

為什麼告訴她們,卻對她隻字不提?

到底…思索間,方嬤嬤與其他兩名宮女,被士兵拖出人群。

阜青落提著一口氣,緊繃著身子,身下裙襬被緊緊攥出褶皺。

“老身,是阜煬君幼時的乳孃,姓方。”

方嬤嬤從容自若,閤眼閉目,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聞言,書吏們頓了筆。

不過片刻,長鬍子書吏就朝身旁同僚擺了手,道:“你們繼續,時間緊急,不可懈怠!”

說罷纔對方嬤嬤諂諂一笑,抬了嗓門高聲道:“既然是阜煬君的乳孃,也該特彆招待一番,那就請這位嬤嬤移步了。”

方嬤嬤取笑道:“大人莫不是眼神不好?”

抬眼冷冷盯著書吏:“瞧瞧老身,這兩鬢斑白、久病支離的模樣,腿腳不好,眼睛也花了,神智還不清,說不得明日就隨貴人們西去了,能幫上大人們什麼忙?”

書吏緩緩靠向椅背:“嬤嬤何出此言呐?

若阜煬的醫官皆無用,軍營裡自有妙手回春之術,嬤嬤還不到西去時。”

此言便是要耗上方嬤嬤了。

阜青落在昏暗深處,雙拳緊握,若不是還存著些許理智,恨不得上前自曝身份,免去眼前這些無辜受連。

耳尖傳來一陣嗬笑:“哈哈哈哈,大人算是枉費心機了。

老身早己出宮靜養多年,兩耳不聞窗外事,今日在此……”語隙間,方嬤嬤紅了眼,輕聲且哀怨:“隻是來送送我那不幸的…孩兒。”

一雙灰暗混濁的眼睛裡,盈盈噙滿了淚水。

阜煬君生母難產,生下他之後便撒手人寰,自小便是方嬤嬤朝夕與共養著。

方嬤嬤一生無兒無女,她對阜煬君自然是如同親生般相待。

阜青落動容不己,來不及擦去淚水,就看見方嬤嬤朝牆體奔去。

幸而士兵離得不遠,用身子擋在了前頭。

書吏緊忙吩咐人:“來啊,將方嬤嬤送出去,寸步不離,好生看押!

若少了一根毛髮,小心你們的腦袋!”

方嬤嬤被西人架住胳膊,抬著腳,西仰八叉的送著。

一路上隻聽得方嬤嬤的謾罵嚎叫:“你們這些混賬,屠夫!

你們要得報應,你們都不得好死!

全都不得好死!

混賬,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