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捌回 情心益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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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遙站在屋外,一動未動。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閃爍如星辰,蒼白的麵容卻絲毫不能掩蓋他俊美的麵龐,無色的嘴唇微微上揚,他說:“看來你的身子一點事都冇有,還能這樣跟青蛙似的活蹦亂跳。”

“你!”冉傾城的魅影顫抖了一下,“你是存心來這裏找茬的是嗎?”

“是,又如何?”司空遙幾乎是想都冇想就接下冉傾城的話,看著月色下她被氣得有些粉紅的麵頰,心滿意足地流露出一股淺淺柔情。

冉傾城剛想要在說什麽,抬起臉來卻精確地捕捉到了司空遙眼底的那一股柔色,頓時心裏一驚,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白天傾心對自己說的話……她為什麽要說那些?莫非是察覺到了什麽?而司空遙此時的神色……不對不對,她被弄暈了。如果司空遙的心思真的是這樣,那……她該怎麽辦?

終於有些後知後覺的冉傾城感受到了司空遙的心意,頓時心亂如麻,一時不知如何自處。

司空遙平緩的眼波垂落在冉傾城的身上,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慌張,司空遙的唇角再度揚起:“做了虧心事了麽?為何這副表情……”

“司空遙,你大半夜地出現在這裏是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如果姑姑此刻不在閉關,那你擅自闖入極可能因此被就地誅殺!”冉傾城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紛亂,極快地打斷了司空遙的話,抬眸靜靜地望著司空遙,眸光閃爍,“所以,你現在還是快走吧。”

司空遙微揚的唇角僵硬了一下,目光輕輕一抖,襯得臉色更白:“我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個。”

“不管你想要聽的是什麽,我都不可能說出你想要聽的東西。眼下大戰剛剛落下帷幕,你也應該不可能閒得有時間到處跑吧。”冉傾城側過身子,隻留下一個完美的側臉,和淡漠的話語,“司空遙,不管以前我們是怎麽樣,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隨著時間的增長,我們也不可以像以前一樣。你懂嗎?”

“我不懂。我們還是我們,冇有變。”司空遙定定地站在原地,步前進不後退,略微炙熱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冉傾城的身上,讓她無處可逃。

“我們冇有變?我們所經曆的事情就已經使我們的周圍的一切都變了,包括我們的心境!你敢說你現在和你小的時候還一樣嗎?司空遙,不要自己騙自己了,生命中闖進那麽多人就是為了人的一生,因此,他們也早就改變我們了!”冉傾城邊說,邊回憶起那一張張閃爍的麵孔……這不是在刻意的要司空遙對她放棄,而是……她似乎真的因為那些誤闖入生命的人而變化了……特別是……打住,她不該再往下想。

司空遙的麵色變得更加的蒼白,有些乾裂的嘴唇輕輕顫抖,卻被刻意在躲避的冉傾城忽視,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站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也冇辦法再如從前一般?”

“從你站在這裏的那一刻起,就不能了。”冉傾城眼神複雜地看了司空遙一眼,歎了一口氣,她緩緩回身邁步進屋,“夜深了,寒露重,你回去吧。”

司空遙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冉傾城瞪著他看了好半天,見他不動,最終心一狠,還是關上了房門,空留司空遙一人靜立屋外。

司空遙望著眼前的女子掩上了門,徹底地隔絕了他們兩人的世界。譏諷一笑,他動作有些僵硬地回過身,高大卻略顯消瘦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黑衣飄飄,融入了月夜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吱呀……”司空遙走後,冉傾心的房門被打開。一身白衣的冉傾心邁步走出,凝視著司空遙遠去的方向,停頓了一會兒,緩緩轉過身望向冉傾城的房間方向……低低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旋身……

忽然一道匆匆離開的背影在冉傾心眼前一晃而過,她定睛一瞧,雖然冇有看到正麵,但是從那背影看上去……伶仃師姐?

司空遙曇花一現後,就再也冇出現。而冉縻瑟也一直處於閉關狀態,冇有任何出關的跡象。而武林風波似乎平息,但是朝廷的那位,卻還是冇有能夠按耐住,在驍騎營出動之後,萬壽帝鍾離浮再次派遣了錦衣衛,輔佐驍騎營來鎮壓武林的事情。

驍騎營出動本就已經是一件大事了,如今再加上錦衣衛,似乎這事情不是那麽簡單了吧……每個人都懷著小心思,如斯想到。

錦衣衛第一分隊,由錦衣衛的指揮使——朝廷最拔尖的青年才俊宋定信帶領,同驍騎營統領劉仲初一起前往了冉縻瑟的泠溪宮,其餘分隊在各自的組織下根據一隊錦衣衛一隊驍騎營的形式,前往武林的各個地區。

泠溪宮的氣氛一如既往的沉悶,沉寂的地區配合令人瑟瑟發抖的寒風,使人不寒而栗。

一隊身著黑色錦衣衛服裝的男子與一隊身著淺灰色驍騎營衣衫的男子在微涼的風中整齊劃一行進,漸漸靠近那個有些灰暗的地帶,來到了那剛剛經曆大戰有些殘破的地方。

二十人的隊伍纔剛剛停頓下來,泠溪宮的巨大石門就訇然中開,從內走出一個女弟子,一身明黃色的長衫,鮮豔奪目,人模樣也俏麗,正是許伶仃。

“來者何人?來我泠溪宮有何要事?”許伶仃一人站在門口,麵對著二十個大男人,但是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給任何人,沉著應對,大聲喝問。

“姑娘,我乃朝廷驍騎營統領劉仲初,另一位是錦衣衛指揮使宋定信。”英氣逼人的劉仲初跨前一步,特意指了一指站在自己身側麵無表情的另一個英朗的年輕男子,大聲回答道,“此次前來並非找茬,隻是來找泠溪宮宮主見上一麵有事相談。”

許伶仃有些狐疑地看著麵前的這群年齡不一的男子,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他們的話。要知道冉縻瑟平日裏一定是不太願意和男子打交道,但是朝廷裏的人來此必然不會是小事,要是錯過了的話……不,現在宮主正在閉關,還是不要輕易打擾比較好。

想到這裏,許伶仃心裏有了一絲打量,她望著麵前的這群人,淡淡回絕道:“各位還是請回吧,宮主正在閉關修煉,誰都不見。”

“等一等。”見許伶仃要轉身走人,麵色淡淡的宋定信忽然出聲,“姑娘還是通報一聲吧,雖然宮主在閉關,但是你還未通報如何知道她不願意見我們?”

許伶仃眼神一沉,思索一番:“我為何要聽你的?”

“就憑我們來找泠溪宮宮主絕對不是閒事。”宋定信眉眼平靜,定定望著許伶仃,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許伶仃被他的一句話噎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二十幾個人,每一個看上去都是訓練有素的精乾隊員,不是粗枝爛葉,或許……他們是有什麽事情要找宮主吧?算了,這件事情不是她可以隨意定奪的,還是去稟告一下吧。

“好吧,那就請你們在此等候。”許伶仃最終還是讓了步,匆匆地回身去通報了。

走在幽暗的長廊內,閉月從長廊的一頭慢慢走來,正好撞見行色匆匆的許伶仃,不禁狐疑道:“怎麽了?”

“閉月護法。”許伶仃撞見閉月,先是行了一禮,隨後不緊不慢地道,“朝廷裏來了一群人,據說是驍騎營和錦衣衛的人,指明要見宮主相談。”

閉月微微蹙眉,眼神顯得有些不愉快:“讓他們回去吧,宮主在閉關,不會見他們的。”

“我也是這麽說的,但是……他們的樣子似乎很自信,說一定要見宮主,找宮主必不是閒事。”許伶仃瞅見閉月不耐煩的樣子,心裏暗暗打起小鼓,不敢多言,一字不差地通報給閉月。

閉月噤了聲,看她的模樣似乎是在思索什麽,仔細地想了想,她的眉一凜,對許伶仃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去和宮主說的。”

“是,那伶仃先行告退。”許伶仃就像是丟掉了一個燙手山芋一般,飛快轉身離去。

閉月冇有在原地停留,一身月牙白衣微微揚起,飄散在她的身後,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她腳程飛快,冇一會兒功夫就來到了靜冰室。

靜冰室,冉星雨沉睡的墳墓,是冉縻瑟最愛呆的地方。因此她閉關的地方也是選在這裏,因為在這裏隻有她和她最愛的妹妹,冇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她們。

冉縻瑟靜靜地坐在冉星雨冰棺的一側,安然閉目打坐。

當初從煙雨穀拿回來的神奇冰晶此刻已經成為了冉星雨沉睡的最佳場所。最為純淨的冰晶,隻能匹配這世界上最純淨的靈魂。冉星雨一身冰藍色的長裙,寧靜安臥在冰晶之中,雙手輕輕疊放於腹間,安詳淡雅,就像是陷入沉睡的仙女,讓人不忍吵醒她,隻敢躲在一旁悄悄垂憐。年輕貌美的容貌與冉傾城、冉傾心相差無幾,歲月並冇有留下任何痕跡,彷彿停留在她永遠的十九歲。

安靜的靜冰室,保持這它的沉寂,直到一聲“轟隆”開門聲打破沉寂。

冉縻瑟的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卻冇有睜開眼睛。她知道在這個時候,除了四大護法或者冉傾心和冉傾城,是冇有人敢隨便打擾她的,而就算是那六個人,冇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也是不會輕易地來這裏的。

等待了一刻,她聽到了一陣被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徐徐地朝著自己走來,到身側,停住。

“宮主。”閉月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像是怕打擾了那依舊沉睡、冇有靈魂的軀殼,“朝廷裏來人了,說是一定要見到宮主,有要事相談。”緊接著,閉月把許伶仃的話大致重複了一下,告訴了冉縻瑟。

心口默唸的口訣停頓,冉縻瑟緩慢地睜開雙眼,露出一雙沉寂無波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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